摘 要:《苗族史诗》是苗族的口传经典,文章以《苗族史诗》(苗汉英版)的翻译为实例,探索了在苗、汉、英多元文化背景下,进行苗族诗歌跨文化传译中值得重视的几个问题,即文化背景差异的辨析、诗歌韵律特色的兼顾、文化事象缺失的代偿、文化事象相异的转换等必须给予充分认识和基于人文关怀的恰当处理,才有可能趋近并最终达到民族经典传译中“信、达、雅”的最高境界。
关键词:苗族史诗;口传经典;跨文化传译
翻译,是跨文化传播的“金桥”,通过翻译使人类不同语言集团之间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更加便捷有效。在全球多极化,经济一体化,文化多样化的当今世界,不同语言、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等文化之间的交往日益频繁。以翻译作为重要手段,在充分尊重不同文化的基础上,准确、科学地开展跨文化传播,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而对各类经典作品的翻译,更是作为跨文化传播的重要内容而备受学界关注。
苗族是中国的古老民族,也是一个世界性的民族,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苗族文化尤其是苗族非物质文化的影响力日趋扩大,2006年,“苗族古歌”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苗族古歌”又称“苗族史诗”,在苗语三大方言区都广为流传。黔东方言苗族古歌是“流传于苗语黔东方言区,以五言为基本句式,以穿插有歌花的问答式对唱(盘歌)为主要演唱形式,叙述开天辟地、铸日造月、人类万物产生、洪水滔天、民族迁徙等内容,内部篇章之间有着紧密逻辑联系,具备史诗性质的苗族民间‘活形态’押调口头传统”[1]。“苗族史诗”在苗族文化中的“经典”地位,早已为学术界所认同。我国著名民族语言文学家马学良先生称之为“古代苗族人民生活的瑰丽卷”[2],民间文艺理论家段宝林认为它是“神话史诗中最长、最完整、最有代表性的典范作品”。[3]鉴于“苗族史诗”在苗族文化中的重要地位,为了向海外宣传优秀的中华多民族文化,贵州民族出版社2012年9月将吴一文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苗族古歌通解》(编号:07XZW012)成果之一的《苗族史诗》(苗、汉、英三语文版)列入“国家民族文字专项出版基金项目”正式出版。全书约80万字,苗、汉文译注部分由今旦、吴一文负责,英文译注由笔者会同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Mark Bender博士等承担。在整个译注团队中,笔者是唯一通晓苗、汉、英文者,深切感受到苗族经典在跨传译中必然会遭遇,又不能不解决的许多特殊问题。下文便是笔者在从事《苗族史诗》翻译实践中实际面对并尽力解决过的部分此类问题的粗浅体会,仅以就教于海内外方家。
一、文化背景的差异与辨析
深入了解不同文化的背景,是进行跨文化传播的重要条件。在本书的英文译注团队中,两位美国译注者都是学养深厚的学者,但他们均不懂苗语,也不够熟悉苗语中所蕴含的苗族文化,对汉语的理解难免也有欠缺,所以,他们虽然力图以苗文为依托,汉文为媒介,英文为标的努力地工作,但最终仍然在苗汉英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言语表达方式等方面存在一些缺憾乃至失误。众所周知,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差异,必然会在相应的民族语言形态上有所表现。例如,汉语中有“爱屋及乌”一词,而同样的意思,苗语中称“hlib gix dluf niel”(爱笙及鼓),英语则说“love me,love my dog”(爱我及狗)。同样要表达由于因“挚爱”某种事物而推及其他的意思,三个不同的民族分别使用了了“屋”与“乌”,“笙”与“鼓”,“我”和“狗”等三组不同的喻体。这与各自的文化背景密不可分:汉文化重视家庭,房屋是家庭的物质基础;苗文化以笙鼓为重器,它们都是重神敬祖的必不可少之物;西方国家注重个人,强调自我。这就从语言层面上管窥了三种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言语差异。
在《苗族史诗》的翻译中,我们十分重视独特民族文化背景的呈现。并进行了精细的辨析。如《运金运银》说众金属们生养孩子各有去向,叙述钢养的“儿子”——“Yis vangt jit hmid dangd,Lif diot mais Bangx hxid,(养儿要上大刀口,挥舞大刀蝶母瞧)”,第一稿英译文为“The child wanted to Dadaokou,To dance with swords for Butterfly Mother”,由于美国英译者对苗文化的不够熟悉,仅通过汉文便导致理解偏差,误认为“大刀口”为地名。实际上句中“dangd”专指用于宰杀祭牛的大刀,“hmid”原义为“牙齿”,与“dangd”结合,指大刀的刀刃,经过沟通之后最后译为“The child wanted to go the big knife`s sharp edge”,这才符合苗族用锋利的大刀宰杀水牛祭祀蝴蝶妈妈的文化背景。
语言禁忌是人类众多禁忌中的一种。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为了表述特定的含义,人们通常会换用不同的说法,来代替某些“敏感”的词语,这种避讳词语不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无论在汉语还是英语中都普遍存在,苗语中的忌讳语也不少见,如鼓藏祭时宰杀牺牲的砍牛刀称“ghab nex”,其本意是“叶子”、被宰杀的牺牲称“ghab lail”,其本意指“官”、用稻草覆盖宰杀了的牺牲称“mes bongk”,其本意是“盖被子”等。
在很多民族禁忌语中最不愿意提及的当是“死亡”,如汉语中天子称“驾崩”,百姓称“去世”、“永归”;佛教徒称“圆寂”、“涅槃”;英语说“to go to the heaven”(上天堂);“to go to another world”(到另一个世界);to pass away(过世);苗语则称“diangd nangl”(东归)或“dlas”(富贵)等。如《制天造地》叙述天地造好,天和地为争辩谁宽谁大而仗剑相杀,斗死了天上的 Lil Bod(黎包)和地下的Lil Qed(黎丘):
Fangb waix dlas dail xid?
天上斗死什么人?
Fangb waix dlas Lil Bod,
天上斗死了黎包,
Dlas ghet Hab Liongx jid.
哈勇公公的快婿。
Fangb dab dlas dail xid?
地下斗死什么人?
Fangb dab dlas Lil Qed,
地下斗死了黎丘,
Dlas wuk Liongx Ongd jid.
勇翁婆婆的爱子。
英译文为:
Who was killed in heaven?
Lil Bod was killed in the fight in heaven,
Grandfather Hab Liongx’sbeloved son-in-law.
Who was killed in the fight on earth?
Lil Qed was killed on earth,
Grandmother Liongx Ongd’s darling son.
苗文6句中共有6个“dlas”,本意为“富贵”,但这里实际是借指“死亡”的婉言。苗语口语中的“死亡”一般用“das”。苗歌中的以“富贵”代替“死亡”,是因为苗族诗歌演唱场所要避讳提及不吉利的词语,因此但凡遇到词语das(死亡),会顺应苗语诗歌押调的要求,改用韵母a和声调s均与das(死亡)相同,而意思又吉利的“dlas”(富贵)来替代,可达韵谐意美之效。在《苗族史诗》的翻译中,汉译还原了苗语诗句的逻辑意义“死亡”,英译也因本句情节无需强调动作的发出者,而用被动语态译为“was killed”,汉、英译都还原了“死亡”的真实意义,不再对禁忌语dlas(富贵)单列注释。如果不了解这些特殊文化背景,译作“富贵”,就会导致意思的错误,若又以此意为据进行英语等其他语言的翻译,那就将是以讹传讹,贻误“外人”了。
二、诗歌韵律的特色与兼顾
诗歌最大的外部特征就是讲究韵律。无论苗语、汉语和英语诗歌,都会具备它们各自的、属于本民族审美特征的韵律特点。苗语诗歌以五言句为主,兼有七言,长短句等多种,但不论五言、七言或其他形式均讲究押调。严格的押调是每句对应的每词均须相押,但这在长篇诗歌中很难做到,所以通常体现为每句歌词最末一个字声调相押,即声调相同或相近。有的一调押到底,有的中间可以换调押。押调构成苗语诗歌韵律美。汉语诗歌通常无需押调,而讲究平仄和押韵;英文诗歌主要通过音步(foot)来形成其独特的韵律美。
《苗族史诗》是苗语五言押调诗的典范,即每句歌词含五个音节,句末一个音节调值相同或相近。苗语有8个声调,在文字中用-b、-x、-d、–l、-t、-s、-k、-f等8个字母置于音节之尾表示。汉语普通话只有四个声调,若苗语汉译也要强行押调,遣词用字将受极大限制,无法表达原义,也不符合汉语诗歌的韵律。至于英语,其单词只有轻音重音之分,不存在声调问题,英语的整个句子有语调,但语调属于整个句子,与苗语、汉语仅仅属于音节的声调性质完全不同。因此,苗语押调文学根本无法在汉、英译文中得到对等体现。
《苗族史诗》的汉文译本曾有长短句[4]、七言[5]和五言[6]等版本,本版本的汉译使用的是七言,汉文译者本可遵循苗语五言诗歌的特征作五言译,但考虑到七言比五言多两个字,既可更准确地表达苗文内容,为语言表达扩展翻译空间,又不失汉诗特别是民间诗歌多为七言的特点;而长短句虽然在达意是更准确、灵活,但传统诗的韵律之美有所损失。英文有区别于苗、汉语独特的言语特点,诸如动词短语、介词短语及冗长的各类从句等的使用,亦不可能遵循苗语文本五言诗或汉译文七言的特点,换言之,英译文本一句由五个或七个单词构成的诗句很难做到清楚表达苗文对应的一句五言诗歌内容。
三种不同诗歌韵律和语言形式,如何“打通”以期达到各自译文诗的韵律美及言语形式谐和呢?
《溯河西迁》中有这样的诗句:
Fangb Vangx Yux hxangd jenl,
酉山地方出茶叶,
Eb Vangx Yux hxangd ghol,
酉山水好产稻粮,
Niaf fangx fangb yad yangl,
满地稻谷黄央央,
Det nenx hlieb jid jel,
棉树粗得像碓杆,
Hek nenx hlieb dliud mal,
棉桃大像马心样,
Jus nius jangx pangb nangl,
一枚能做件衣裳,
Bat nius jangx ghaib lol.
百枚置一套家当。
Mais bongx hvib benl benl,
妈妈听了喜洋洋,
Hlat jit jes nongx lal.
妈迁西方有吃穿。
从上均为五言,押第4调,声调符号l。汉译为七言,依据汉诗韵律要求,处理为押“阳唐”(-ang)韵。此段英语译文为:
The Yux mountains produce tea leaves,
The Yux waters are good for producing rice.
The ground is yellow with rice,
The cotton stems are thick as pestles.
The cotton bolls are as big as horse hearts,
One boll can make a suit of clothes,
One hundred bolls can clothe a family.
Hearing this,mother was happy as could be,
So she migrated west for food and clothing.
第一行至第九行依次为:双音步、双音步、单音步、双音步、单音步、单音步、双音步、三音步和双音步。通过单词重读与非重读音节组合的音步来形成抑扬顿挫的韵律美。最短句6个单词,最长句9个。全诗英译诗单句多达到十几个词都很常见,不强求字数统一是英文诗歌自身的特点。
汉、英译文韵律形式,都无法对应苗语文本押调及其五言形式。对于汉译文本诗句无法做到押韵之处,我们保存了汉诗整齐的七言形式,对英译文本诗句则不作统一字数要求。苗、汉、英语言之间的差异是不可更改的客观事实,苗语诗歌的形式美恰恰在于由规范的押调和整齐的五言形成的韵律,这种独特的艺术美感,在汉、英译文中实在难以简单再现。就诗语形式而言,我们也深感无奈,只能在尽可能顺应汉、英两种文化背景下各自不同诗歌韵律及言语形式,相互兼顾,各呈其美。
三、文化事象的缺失与代偿
苗、汉、英三种文化背景下的众多文化事象,各有异同,难以完全对应。其中有的文化事象彼此皆有,形态各异;有的彼有此无,单向缺失。这些问题都必须在译注工作中得到合理解决。有的事象,在同为汉藏语系的苗语和汉语之间可以找到对应的词来翻译,而印欧语系的英语中却完全缺失,没有相应的词来表述,不便直译,只能采用同类代偿、意译或是加注的方式,以期让英文读者大致明白其意。
芦笙是英语民族缺失的典型的苗族文化事象。《洪水滔天》说雷公施放洪水淹没大地之后杳无人烟,姜央无处寻妻,唯一幸存的女性是他妹妹,“Liek hxongb gix jus jil,Xit baib max bas bil”(一副芦笙剩一根,人手一份也难分),美国英译者第一稿为“she was like a single gix-pipe,if the reeds in the gix-pipe were divided,not all would get one . ”这是由于译者对苗族芦笙文化事象不够熟悉,通过汉语误认为姜央的妹妹犹如芦笙拆分的单根竹管。经过双方沟通之后,重新改译作“a single gix pipe left from an ensemble. That can’t be divided among many players. ”这样才符合原文本意,也符合苗族芦笙手一般成对演奏或多人演奏的客观习俗。
十二地支是苗、汉民族共同拥有的文化事象,苗语分别称为;said、hxud、yenx、mol、xenx、sail、ngux、mais、hxenb、yul、hxenk、hat,用于表示次序,与汉语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可以一一对应。清代赵翼在《陔余丛考》卷34《十二属相起源于后汉》一文中指出,“盖北俗初无所谓子丑寅卯之十二辰,但以鼠牛虎兔之类分纪岁时,浸寻流传于中国,遂相沿不废耳”。[7]严格说来,十二地支不完全等同于十二生肖。而英语国家传统上根本不存在这个文化事象,自然找不到可以对应的一套词汇,但在《苗族史诗》中又多次提及十二地支,那么翻译时如何处理?我们只好在英译文中适当退让。例如:
《铸日造月》叙述了十二个太阳和十二个月亮造好后,分别以十二地支为它们的命名:
Dail hlieb mais bit Said,
老大名字叫做子,
Dail ob mais bit Hxud,
老二名字叫做丑,
Bit ghangb Yenx bit hxed.
这个名字多么美。
Ib dinb mongl xongt zaid,
一些用来立新房,
Ib dinb mongl khat ad,
一些用来嫁姑娘,
…………
Dal ob dail yut yut,
还有两个小弟弟,
Nenx ghend max dot set,
管不得什么事情,
Songd dangl dios Hxenk Hat.
他俩原是戌和亥。
十二地支苗、汉文读者可以无需注释便可理解,然而,对于英文读者,若不加注释恐怕难以理解,好在中西文化的相互传播与交流,使中国的十二生肖在英语国家已不再陌生,而且理解直观,通俗易懂,方便记忆,形象生动又具有趣味性,我们只好将十二地支转化为对应的十二生肖。英译正文直接移植苗文十二地支名——said、hxud、yenx、mol、xenx、sail、ngux、mais、hxenb、yul、hxenk、hat,并在地支“EarthlyBranch”之前补充上各生肖动物,如the“rat”Earthly Branch、the“ox”Earthly Branch、……the“dog”and“pig”Earthly Branches,这些夹注性的成分作句子表语said、hxud……hxenk、hat的同位语进一步释义,故此段英文译为:
The first was called said,the “rat ”Earthly Branch,
The second was called hxud,the “ox”Earthly Branch.
The second name was so beautiful,
Some people used it as an auspicious time to build new houses,
And some used it as an auspicious time to marry girls,
…………
But there were still two little brothers,
Who were very young and incapable of doing anything.
They were called hxenk and hat, the "dog " and "pig"Earthly Branches.
同时,为了更加清晰地解释清楚属地支,还加上英文尾注对十二地支和十二生肖进行解释:
The Earthly Branches (dizhi in Han) are part of an ancient Chinese system used to calculate time based on the twelve year orbit of the planet Jupiter.The various time units that make up a day are based on twelve animal names. Different cultures in East Asia use somewhat different animals.In the Hmong version used in epics,the twelve branches are represented by the rat, ox, tiger, hare, dragon , snake, horse, sheep, monkey, rooster, dog and pig.
这样使译文和注释相呼应,有助于读者的全面理解。
四、文化事象的相异与转换
《苗族史诗》中有一些苗语词,所包含的苗族文化内涵特别丰富,有的文化事象虽然在英语中存在,但又不是完全等同,甚至与汉文化也不等同,仅据汉语进行翻译,可能造成不准确甚至差错。
亲属称谓制度是人类婚姻家庭的重要方面,由于社会发展的不同步性等多重原因,人类的婚姻家庭形式存在差异,反映在亲属称谓上也不尽相同。汉族历史上早有系统绵密的亲属称谓制度,《尔雅·释亲》最早最完备地记录了汉族的亲属称谓。中国汉族和苗族的亲属称谓系统与英语民族相比,要丰富、明细和复杂得多。如英语cousin一词涵盖了汉语的堂兄、堂弟、堂姐、堂妹、表兄、表弟、表姐、表妹8个称谓;sister in law涵盖了苗语deik、dod(姑)和niangb(嫂);aunt涵盖了苗语mais lul(伯母、大姨)、mais niul(婶、小姨)、dod mus(舅母)、deik(姑妈)6个称谓语;姐夫和妹夫两词在三种文化背景中更复杂些,汉语中不论男女,皆称自己姐妹的丈夫为“姐夫”或“妹夫”,有长幼之分。而苗语中,会因自身性别的不同而在称呼他人时出现差异,女性称姐夫为“bed”,称妹夫为“niak”,有长幼之分;男性称姐夫、妹夫均为“hvit”。英语既无男女之分,又无长幼之分,只用brother in law一词笼统囊括;汉语同宗同辈男性称为“兄弟”,而苗语连襟之间尽管无血缘关系,也互称“兄弟”,他们的子女亦互为兄弟姊妹不能联姻。在这样三种不尽相同的亲属称谓制度下,要做好亲属称谓的翻译,颇费心思。
《寻找祭服》叙述了姜央的九个姐夫在祭祀活动中的各自所司及其原因,重点叙述了到汉人家得到祭服受到汉人热情接待的过程:
Liongx dios bed yil ut,
勇是连襟属兄弟,
Liongx niangb ghob yenl det,
勇坐的是木椅子,
Vangb dios daib nenl yut,
央是他们小舅子,
Vangb niangb ghob yenl hsangt.
央坐的是锡椅子。
姜央共有9个姐姐,其中3个嫁给了汉人,Liongx(勇)是姜央的大妹夫,与汉人是连襟,按照苗族称谓制度,他与汉人即是兄弟关系。大家寻找祭服去到汉人家,故而他要以主人之礼待客,尊重和欢迎客人,让客人Vangb(央)坐精美昂贵的锡椅子,自己坐简单朴素的木椅子。
英译文为:
Liongx was counted as a brother,
So he sat on a wooden chair.
Jangx Vangb was their younger brother-in-law,
So he sat on a chair of tin.
译文在说清楚字面意思之后,对brother一词加注说:According to Miao custom,sister’s husbands call each other brothers. Three of Jangx Vangb’s sisters married Han people and he thus had three Han brother -in-laws. Liongx was Jangx Vangb’s oldest brother-in-law.Thus,in the text Liongx and the Han relatives were considered brothers.
另外,句中还有一个称谓daib nenl(舅),这一含义在英语中对应的词汇是uncle,但该词还可以对应苗语中的bad lul(伯父、大姨父),bad yut(叔、小姨父)、daib nenl(舅)和daib yus(姑父)等6个称谓,英文读者几乎不可能判断姜央属哪一种关系的uncle,所以我们将苗语“Vangb dios daib nenl yut”译为“Jangx Vangb was their younger brother-in-law”。句中指示代词their指代姜央的9个姐夫,如此转换,英文读者即可比较容易理解姜央同姐夫们之间就是姻亲brother in law的关系了。
《溯河西迁》有这样几句:
Daib hxid bad dliongs dliongs,
儿子频频望父亲,
Niangb hxid dod dliongs dliongs.
嫂子频频看小姑。
Daib khab bad ait deis?
儿子如何劝老爹?
Niangb khab dod ait deis?
嫂子怎样教小姑?
第二句和第四句中,嫂子和小姑同时出现,这两个称谓对应的英语都是sister in law,若这两句分别直译为:“sisters in law constantly looked at sisters in law ”和“What did the sisters in law tell sisters in law?”必然会让英文读者弄不明白两个sisters in law 之间的关系,究竟是“谁看谁”,“谁教谁”? 所以,在翻译时进行称谓推算转换后再翻译,最终译文变成:“The wives constantly looked at their husband’s younger sisters(妻子频频望着丈夫的小妹妹)”和“What did the wives tell their husband’s younger sisters?(妻子教导丈夫的小妹妹该做些什么?)”经过这样推算转换之后,“谁看谁”、“谁教谁”便可一目了然。
《苗族史诗》不但是一部文学作品,同时更是一部全面的涵盖苗族哲学思想、历史、宗教、语言、艺术、科学等多方面内容,学术价值极高的“百科全书”,要真正做好它的英译工作实属不易。翻译家尤金·奈达指出:“对于真正成功的翻译而言,熟悉两种文化甚至比掌握两种语言更为重要,因为词语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义。”[8]我们在《苗族史诗》的翻译实践中,对苗族诗歌的跨文化传译进行的一些探索,认为在做这类作品翻译时,应该重视文化背景差异的辨析、注意诗歌韵律的兼顾、文化事象缺失的代偿、文化事象相异的转换等问题,这才有可能真正趋向并最终接近民族经典传译中“信、达、雅”的至高境界。
参考文献:
[1]吴一文.苗族史诗(苗汉英文版)[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11.
[2][4]马学良,今旦.苗族史诗[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3.
[3]段宝林.苗族古歌与史诗分类学[J].贵州民族研究,1990,(1).
[5]燕宝.苗族古歌[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3.
[6]田兵.苗族古歌[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79.
[7][清]赵翼.陔余丛考(第三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3.
[8][美]尤金·奈达.语言、文化与翻译[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苗族史诗》三语翻译刍议.
吴一方,女,苗族,贵州剑河人,贵州省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原文刊于《贵州民族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