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困境后的自我成长与蜕变——评和晓梅短篇小说《花楼》

聂云夕

纳西族作家和晓梅的创作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和浓郁的民族文化特色，她先后发表的《女人是蜜》、《呼喊到达的距离》、《宾玛拉焚烧的心》等作品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其短篇新作《花楼》是一部以女性自我成长与救赎为题材的小说，作者以敏锐的女性视角展开叙事，写出了生活覆盖下青春期少女的困境、觉醒、成长与蜕变。人性幽微处的复杂、少女心事的隐秘、成长过程中的痛感与救赎，女性与女性之间的深厚情谊都使这部作品熠熠生辉。

一、社会压力与女性困境

上野千鹤子曾经在《厌女》一书中深入探讨了“厌女症”这一现象，她指出厌女症不仅存在于男性之中，女性同样可能成为厌女症的受害者。女性厌女症主要表现在自我厌恶和对同性的贬低上和攻击上，这种行为不仅反映了女性对自身性别身份的厌恶，也加剧了女性群体内部的分裂和压迫。拉姆金高挑漂亮，独具少数民族特色与魅力的美貌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但这也成为了她遭受嫉妒和暴力的根源，她的故事正是社会压力与女性困境的真实写照，她的经历不仅揭示了个体在极端困境中的挣扎，同样也反映了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性别不平等和暴力问题。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女性的外貌常常被物化和评判，美貌被视为一种资本，但也可能成为她们遭受不公和暴力的原因。拉姆金的故事揭示了女性在追求自我认同和独立的过程中应该如何面对来自社会的压力和威胁，如何保护自己，并在逆境中寻找到生存的力量。她的抗争不仅是个人的胜利，更是对所有女性的鼓舞，当我们面临不公和暴力时，永远不要放弃抗争的希望和勇气。

和晓梅笔下的纳西女性既是美妙柔情的，又是强大而坚忍的，女性可以是丰富的，真实的。拉姆金坚强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颗柔韧的心，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纳西族少女不断冲破禁锢，不断冲破世俗的眼光，打破困境，走出家乡，走向世界的决心，也看到了和晓梅作为民族作家与丽江的联系以及她想要突破民族性、走向世界性的尝试。

二、困境下的自我救赎与成长

女性命运始终是和晓梅小说创作的重要叙述内容，作家通过书写女性成长发出了女性声音，在和晓梅的笔下，我们不仅看到了一个曾经受到暴力、嫉妒而险些陨落的女孩儿的突围，同时也看到了作者对自身成长过程的反思。在我看来，小说里两个女性都经历了自我救赎与成长蜕变，拉姆金选择战胜过去，重新开始，挫折与反抗是她成长的开端，命运虽然伤害了她，但也锻造了她触底反弹后坚韧顽强的品格，拉姆金最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一名家喻户晓的模特，完成了自我的成长和蜕变，她的反抗体现了女性力量与尊严。小说中的“我”曾因外地人的身份遭受到全班同学的排挤，直到拉姆金的到来改变了这个现状，我们逐渐彼此相互依赖，互诉心事，在分享彼此秘密的过程中达到心灵上的共鸣，这种女性情谊使我们成为彼此的精神慰藉，然而“我”也曾因年少时的一念之差造成拉姆金身处险境，那些因嫉妒和憎恶造成的恶果，那些因自责和懊悔带来的三缄其口，都是“我”成长道路上的印记，“我”最终在成长中找回了失落的自己，实现了与自己的和解。也许人的成长就像一棵树，只有坚定地向下扎根，才能茁壮地向上生长，故事中的两名女性虽然性格迥异，命运轨迹也不尽相同，但她们都直面自己的内心，完成了从青涩到成熟的成长转换。

《花楼》中的女性成长书写不仅是对女性生命存在本质意义的探寻，也是对女性成长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女性气质和精神气概的宣扬。作为小说家，和晓梅有非凡的洞察力，她看到许多沟壑纵横，人性的阴暗一面，原来嫉妒可以让人如此扭曲，原来欲望可以让人如此阴暗，但是和其他作家不同的是，她更倾向于展现人性中美好的一面，展现出女性独立自由的新生勇气和自我救赎，拉姆金在社会实践中寻找自我价值，保持善良的成长心态，自由而野蛮地成长。而在与污秽、丑陋和黑暗不断反抗的过程中体现的不仅是拉姆金的坚韧与强大，更是作者对人性的深刻拷问。拉姆金遭受了暴力，却依然选择做一个勇敢的、内心有光的女孩儿，同时周围的大人对少女遭受伤害的事实守口如瓶，尽可能地保护一个女孩的自尊，这些细节都体现出和晓梅对当下女性成长的独特观照和审美同情。有一类作家，他剖析社会，仿佛拿了一把犀利的手术刀，把黑暗的社会现实血淋淋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也有一类作家，他选择看到了人性背后的善，和晓梅便是这类的作家，她以她对这个世界的良善理解使读者相信人间的温良。

三、花楼空间的多重隐喻

在小说中，作者恰切地寻找诸多隐喻来讲述这人性的种种，她再次寻找到属于她的声音，她原创了一个属于她的文学世界，许多原本不熟悉的东西在此刻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它们变成了一种意象而不是物体，变成了一种可以引人思考的东西。花楼是生命力的象征，也成为拉姆金实现自我认知变化和心理成长的重要空间。在摩梭文化中，女性成年后会被赋予花楼作为他们独立生活的标志，花楼不仅是她们的居所，更是她们行使自主权的空间，女性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伴侣以及决定是否接受男性的走婚请求，它不仅是女性情感生活的核心场所，也是纳西族母系文化的重要体现。花楼作为一个重要空间意象在小说中多次出现，它一直作为女性自我认知的空间表达而存在，因为成人礼被赋予的、象征着拉姆金从少女到成年女性的身份转变的花楼；拉姆金离开后年久失修、陈旧破败的花楼；拉姆金理想实现后重新焕发色彩、光彩夺目的花楼。花楼的外观情况与拉姆金的命运起伏是互相映照的，花楼的空间布局与装饰细节，每一处都充满了隐喻与象征，花楼中的门是拉姆金内心世界的门，也是她表达真实自我的窗口，花楼的日渐破败与重新装饰也恰似拉姆金生命中遭遇的挫折与自我救赎的过程，映射出拉姆金在面对伤害时的坚韧与勇敢以及在人性幽暗地带中的自我救赎与成长。同时，花楼作为一个象征意义的空间也见证了“我”从内疚悔恨到接受宽恕再到最终与自己和解的全过程。通过这些多重隐喻，花楼不仅成为了一个具象的物理空间，更成为了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叙事载体，丰富了小说的叙事层次，它深刻地揭示了女性成长的内心世界与社会环境的复杂关系，以及女性如何在社会环境中寻找自我，实现成长。 

作者简介：聂云夕，女，黑龙江大庆人，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少数民族文学。

文章推荐：任淑媛老师（宁夏大学）

图文编辑：冶明花（宁夏大学）

责任校对：刘深（宁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