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金仁顺小说中的女性书写

——以《白色猛虎》为中心

孙欣  张一博

新时期以来，我国女性文学的创作日益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多元景观。林白、陈染、张洁、张抗抗、池莉、迟子建、王安忆、铁凝等女作家的小说创作无一不表现出一种极其鲜明的性别意识，在对女性本质进行深入探寻的同时也着力建构出独属于女性的性别话语空间。这批女作家的文学创作实践，在一定程度上，可谓是多角度地完成了对女性本质的深切体认，并一度较为成功地拓展开了女性原本较为逼仄的写作空间，进一步建构起了当代女性小说的美学范式。在女性文学迅猛发展的潮流下，吉林朝鲜族女作家金仁顺无疑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其始终基于自身独特的生活经验与丰沛驳杂的情感体验，在文学创作中对中年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复杂心绪进行了深入挖掘，俨然成为了我国“70后”女作家的典型代表。

追溯金仁顺的文学创作历程，不难发现，其尤其擅长中短篇小说的创作，自1996年发表处女作《爱情试纸》以来，她不厌其烦地描绘出那隐秘脆弱而又尖锐凛冽的女性情感，以冷静而又充满节制的语言袒露女性内心禁忌矛盾的隐秘斑驳，在一种个人化的写作策略中实现了对主流男性话语的对抗。多年来的辛勤耕耘，金仁顺的小说创作越发成熟，在叙述语言和叙事节奏的把握中表现出游刃有余的节制感。2022年发表的短篇小说《白色猛虎》是其近年来的代表性作品，该作将视角放在中年女性复杂幽微的心灵地带，在层层铺陈中揭开一位女性偏执的情感之维。

小说的女主人公齐芳在长白山景区经营一家名为“白色猛虎”的客栈，多年来既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也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但伴随着行文的细密铺陈，齐芳那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了其本来面目。丈夫出轨的爱情创痛、父母猝然离世的人生惨剧、经营客栈的波折劳累，她在命运的枷锁中彷徨挣扎，成为了人生舞台上的困兽。在齐芳身上或许找不到蘩漪那般尖锐乖戾的情绪冲突，但体现了一种暗流般隐秘的偏执心绪，平静坚韧的表象背后是岌岌可危、一触即破的情感临界点。随着年龄增长与生活阅历的成熟，金仁顺笔下的女性角色从追求自我价值与寻求自我认同的青年女性，逐渐转变为寻找到身份定位的中年女性。但可悲的是，中年女性寻找到的自身价值并非建立在女性主体本身，齐芳以“白色猛虎”铸就了自己与儿子的庇护所，在儿子身上获得了自我的身份。正是因此，儿子女友杨枝对母子二人世界的无形介入使得齐芳的内心屡屡遭受波动，打破了她无意识的自我定位。

金仁顺对杨枝年龄的设置独具匠心，面对儿子成熟可靠的女友，齐芳产生了一种镜像般的危机。或许正如拉康所言：“我们只需将镜子阶段理解成分析所给予以完全意义的那种认同过程即可，也就是说主体在认定一个影像之后自身所起的变化。”当齐芳在儿子这一他者身上获得了自我身份时，实际上走向了对自我的误认。杨枝的出现，这个性感上是女朋友、年龄上可以当姐姐、阅历上能充任妈妈的女性放大了她的主体焦虑，她在杨枝身上看到了一个更加完美无瑕的镜像，构成了她想象中的“理想我”。当杨枝从齐芳手中接过陪伴齐野的接力棒时，齐芳那用以映照自身的他者发生了断裂，岌岌可危的情感临界点被打破，陷入了混沌的空虚。小说以一个留白的瞬间结束，对于齐芳是一种惊见，能指与所指的断裂，也就是符号秩序的崩塌，只有在这一瞬间，人才可能惊见自我。但符号秩序崩塌的同时，自我的存在也就会消失，实在界是不可能的，这或许也是小说结尾的隐晦所在。

《白色猛虎》有力地贯彻和发展了作家既往的情感模式与写作策略，即巧妙地通过对两性之间情感的细描，进而得以较为成功地窥见人性深处的斑驳与凹痕。任淑媛认为，同样以中短篇小说见长的少数民族作家马金莲“通过一系列女性人物形象，呈现了一个动态、渐进的发展历程，构建了一个女性成长的知识谱系”。不同少数民族女作家在处理笔下女性形象时的相同之处或许在此，纵观几十年来的写作特征，金仁顺小说的女性形象呈现出动态、渐进的发展脉络。而流动的地域文化氛围和作家个人情感，则成为了小说带有个人特征的审美内涵，如果说宁夏西吉扇子湾是马金莲的精神的高地，那么东北地域文化则给金仁顺带来了潜移默化的渗透。在东北文化氛围中滋养出的温柔而又坚毅的女性，也是“白色猛虎”象征意蕴的一层。

作者简介

孙欣（2000—）女，汉族，山东青岛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

张一博，男，汉族，90后，河南新乡人。现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化。

文章推荐：任淑媛老师（宁夏大学）

图文编辑：吉一宁（宁夏大学）

责任校对：冶明花（宁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