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观察|女子本弱 为母则刚——和钟华《纳西女性文化》印象 发布日期:2024-12-16   点击数:724  

女子本弱 为母则刚

——和钟华《纳西女性文化》印象

 

夫巴

笔者于和钟华大姐的《纳西女性文化》,属“非专业—男性—晚辈”,不敢置评。

郭大烈老师写了“没有你,万般精彩皆枉然”的“前言”,既是对作品的评价,也是对作者的评价,写得非常好,笔者表示赞同,不再赘述。

仅谈点读后“印象”。

一、纳西族女性文化的独特性

人类的“母性”与动物的“雌性”有繁衍种族(种群)所共有的本能,包括好的和不好的,这个是属于“共性”范畴。

作为社会群体的“纳西女性”,她们的文化特性,是在族群发展的历史中形成的。有天下母性所共有的“共性”,也有自己的独特性。

“生活磨炼了纳西女人自立自强、吃苦耐劳的品格,岁月铸就了纳西女人健康壮美的体魄。在她们身上没有依附意识和弱者感,她们认为,一个女人依赖男人而活是最没有出息的。”(该书前言)

征战与迁徙——笔者以为是受到朝廷的征召,如秦帝国与汉武帝都曾经多次向西南夷用兵,而纳西先民曾经作为越嶲郡的主体民族,并一直深入到洱海东岸,被《华阳国志》《史记》《云南志》《唐书》等史书记录。一个民族不可能无缘无故长期打仗。

那时实行“兵农合一制”,以善战出名的纳西族群,男人一出生就定义为“武士”,战死为荣,病死为耻,死了就一把火烧了,做个仪式让其魂归“祖居地”(不可能像农耕定居民族那样找个坟墓安葬,让后代每年去祭祀)。洛克曾经记录了纳西族在“改土归流”前一直流行的十多种“武士祭”,我以为是这个善武民族的标记。

游牧、征战、迁徙的历史,在纳西女性身上就形成了“自立自强,不依赖男人”的特性。

《东巴经》记载的女性始祖、女英雄、女魔头,就是这种历史在“文化”层面上的反映。

二、“纳西女性文化”在社会发展中的两个极端:创造性与自我毁灭性。

“女性文化”是在社会发展中形成的,而社会的发展并不以任何一个民族的女性或者男性所能左右的,它作为一种“生活”强加在人们的头上。

要么适应;

要么忍受;

要么反抗!

历史上形成的“纳西女性文化”,在漫长的社会发展中,一直是一种适应、忍受与创造力而成为族群发展的基础,比如该书所描述的:为族群寻找种子的“衬红葆白”;清朝知府所褒扬的纳西“节妇烈女”;解放战争中冲在一线的纳西女子;茶马贸易中扮演主角的纳西女子;民国时期“跑城街”的纳西女子;“公私合营”中以纳西女性为主的“饮食合作社”;“改开”初期“玉龙山下的摩的女子”;旅游大潮中无处不在的“潘金妹”,甚至今天在实业界、学术界、政界、科技界等等出类拔萃的纳西女子,是在“社会适应期”或“不适应期”纳西女性所表现出的适应力、忍耐力与创造力。

作者在书里列举了无数纳西母亲的形象,并在另外一本“口述史”中,记录了纳西母亲的群体形象,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忍受”,独显女性的坚韧。

笔者说过,纳西母亲是纳西民族的脊梁,纳西族是由纳西母亲身上背过来的。女性的整体素质是特定族群总体素质的“天花板”。

当然,社会的发展不以纳西女性的意志为转移(族群中也存在大男子主义、男性特权、重男轻女等不合理现象,‘口述史’中多少悲惨的故事并不是外族人强加在她们头上的,而是封建制度或者‘传统文化的糟粕’的一种存在)。当社会变革与发展不太“和谐”的时候,反映在“纳西女性”身上,是一种“暴力的冲突”。洛克描述的“殉情之都”,《东巴经》中记录和丽江旧时代普遍存在的“殉情”,是纳西族历史上出现的一个独特现象。

我以为是“纳西女性文化”在社会变动中的剧烈反映。“不自由,毋宁死”。“无爱情,毋宁死”,这不是一般的自杀,轻生,这是大恨大爱,以死抗暴,以死求“生”,追求一种精神的“永生”。

“不怕死的女人”是纳西族苦难历史中最悲壮的存在。

这样一种女性群体,在遇到“解放”、“改革开放”等重大转折时,她们所爆发出的创造力也是惊人的。

三、现实的问题

《纳西女性文化》不是用一两篇论文构成的,而是用无数个纳西女性的历史、故事构成的。这本著作的可取之处或特色,就是这活生生的数以百计的女性群像构成的“本体”(从网络上看到,英国作家卡罗琳-克里亚多-佩雷斯受读者欢迎的《看不见的女性》,引用的注释资料占了全书的三分之一。与之相比,和钟华老师引用的是她无数次田野考察所搜罗的数以百计的女性个体实例)。

作为一名男性读者,我所关心的是“纳西女性文化”所面临的问题。

以笔者的观察,现实中的纳西女性呈多极化或主要是三种发展态势。

第一种:社会发展中的创造者。高学历、高职称与实业界的中坚。旅游经济促进了纳西女性与其他民族男性的婚姻。改革开放使一部分女性走出国门,与外国男子结婚(包括纳西男子与外国女子结婚),养育一批基因优秀的“远血缘”与“混血儿”,这是纳西女性文化中出现的新现象。

一部分辛苦打拼半辈子的退休女性,事情不多,投入徒步队伍、老年体育锻炼队伍。有的守在家里,帮助儿女成家立业。无论城市还是乡村,纳西女性依然是纳西社会的中坚。

第二种:享乐的一代。无需上班,无忧无虑,有花不完的钱,似乎过上从来没有过的幸福生活。无所事事,无所追求,麻将赌博,吃喝玩乐,正在变成纳西社会的普遍现象。

本来无可厚非,但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确也令人忧心,因为母亲即是家庭的基础与榜样,母亲热衷于麻将,女性衰退,家庭衰退,会引起群体的衰退,这是令人忧虑的——张桂梅的可敬佩之处,就是抓住贫困女童的读书这个根本,通过提高女性的文化程度来改变自身命运,并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甚至会影响族群的命运。

第三种:不婚不育,以暴抗暴。“谁跟我提结婚,我就跟谁急”。这一群体是高学历、高智商、高颜值,甚至不乏高收入者。但面对社会的多变、反复、舆论的混乱,甚至是欺骗,也包括部分男性社会的腐化堕落、躺平,不负责,她们如当年的殉情女,走向极端,以“死”相抗。

不婚不育,本是个人私事,笔者尊重个人选择,无意置评。但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变成一个群体,一种趋势,它所带来的影响也是非常现实的。一百个纳西女性不婚,就意味着减少一百个纳西家庭,这在当今纳西族人数不多(仅30多万),人口出现负增长的情况下,尤为严峻。

最后一个问题,“摩梭走婚”的前景如何?是慢慢消亡?还是维持不变?或者可否建立一个“走婚文化保护区”?那种没有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婆媳关系、妯娌关系,没有瘝、寡、孤、独的家庭婚姻形式,总之是目前人类社会中所能达到的最好的婚姻形式了。

在今天世界性的“不婚”时代,“摩梭走婚”也许会成为一种人类婚姻形式的选择。至少可以讨论。

结语:女性或者“女性文化”是普遍存在的,每一个民族的女性都有其可以歌颂的“优秀文化”。云南25个少数民族,理论上都可以编一部《女性文化》,但和钟华老师率先完成了《纳西女性文化》,可以说是创立了一门“纳西学”中的独立学科,惠及后代。

而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对于女性的态度,是衡量这个社会文明程度的风向标。

纳西族是“崇拜母亲”的民族。

崇拜就要付诸行动。

勤劳勇敢的母亲养育健康贤能的儿女,儿女们的成就是对母亲们的回报,也是母亲们所看重的人生的价值。如果年轻人有打骂女性的行为,长辈们会说这个人“不懂事”;如果家庭不和睦,儿女不尊重女性,丈夫打骂老婆,舆论会称这些人为“畜生”。

和钟华老师的书里提到无数儿女回报母亲的例子,我觉得“崇拜母亲、尊重女性、家庭和睦”,应该列为“纳西女性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

如果一个母亲,劳累一生,儿女们个个变成只会打骂女性的“畜生”,那是一种悲剧,不值得歌颂。

而要在族群内形成“崇拜母亲、尊重女性”的风气,还需要认识女性、理解女性。因之,学习和宣传《纳西女性文化》,是提高纳西社会文明程度的一件大事。

 

作者简介

夫巴,玉龙县黄山镇人,任丽江市徐霞客研究会会长。出版过《雪山记忆——徐霞客与丽江100题解》等著作。

 

 

文章推荐:任淑媛老师(宁夏大学)

图文编辑:吉一宁(宁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