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视域下试议叶广芩的小说创作——从新作《猴子老曹》说开去

张淑雅 张一博

女作家叶广芩自上世纪80年代初期从事文学创作而登上文坛，此后笔耕不辍，独特的成长背景与生命经历深刻影响着叶广芩的文学创作，其前期作品多从自我情感体验出发，无论是钩沉历史，还是描摹现实，其书写范围紧紧围绕“北京”地域空间展开，如极具代表性的“京味小说三部曲”（《采桑子》《状元媒》《去年天气旧亭台》）。然而自上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随着作者扎根于秦岭大地，其创作不再一味耽于对京城家族往事的沉湎，其创作生涯迎来了具有转折意义的“新生”。秦岭厚重坚实的乡土风貌在其作品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其创作的视野维度更加长远广阔，创作题材也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向，于是蕴含浓厚地域文化色彩的长篇小说《青木川》，以及《狗熊淑娟》《熊猫碎货》《老虎大福》《长虫二颤》等生态系列小说相继诞生。作者在2023年出版的新作《猴子老曹》，在主题上与其以往生态系列小说构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有意接续，作者得以进一步延续和丰富了生态书写的范畴，并试图开掘出更加广阔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良性互动空间，也为本文从生态美学视域观照其作品提供了一系列可供阐释的空间。

对于“生态美学”一词，曾繁仁在《生态美学：后现代语境下崭新的生态存在论美学观》一文中曾诠释到“狭义的生态美学着眼于人和大自然的生态审美关系，提出特殊的生态审美范畴。而广义的生态美学则是包括人与自然，社会以及自身的生态审美关系，是一种符合生态规律的存在论美学观”。对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理性思考，自古有之，例如儒家强调“仁者爱人”“仁爱自然”，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等，自然和谐的生态观念与如今的“生态美学”概念可谓不谋而合。回顾中国整个的现代文学史，不难发现，生态自然更多与“乡土”相勾连，如鲁迅小说中对于绍兴乡土风物的描写、沈从文的“湘西”世界以及废名笔下的“世外桃源”等。而到了中国当代生态文学，它一方面有机地继承起来了中国古代和近现代文学的生态精神传统，另一方面又进一步地接受了来自西方生态文明理念的全方位影响。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始，当代作家即以敏锐的目光始终关注着生态问题，如沙青的报告文学《北京失去平衡》等。放眼当下，生态文学创作更多倾向于书写出渺小个人来凸显自然的伟大，作品的思想性与艺术性也更加丰满与圆熟，如陈应松的 “神农架系列”、姜戎的《狼图腾》、郭雪波的《银狐》、叶广芩的《老虎大福》等。而相较之下，叶广芩生态系列小说的独特之处恰恰在于，其在契合生态文学主流趋向的同时，作家在更广泛的生态文化视阀中将人与自然万物并置进行思考，其不仅仅囿于个人的生存，而将目光延展至整个人类社会。在近作《猴子老曹》中，作者将这一理念贯彻到底、并持续性推进，作品不无巧妙地借助于金丝猴这一动物群体来有机展呈出这纷繁驳杂的世间百态。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与人性的波谲云诡，均在小说中得以不同程度地显现，浓郁的人文关怀、礼赞生命的思想与对当下物欲的社会现实的极力批判在文本中彼此缠绕交织，进而一度产生出一种另类的回响，引人慨叹！

韦伯将工具理性占领统治地位的世界称为“祛魅”，格里芬则又相应地提出来“返魅”的观点，意在重点关注人与自然、世界之间的关系，希望实现“多元的、有机的、整体的、过程的、有灵性的、非决定性的”（唐晶、李静《生态女性主义文学研究》）社会。孙桂荣教授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女性话语流变》一文中曾密切关注到当代文学中女性话语的表达，在此也可借鉴进而解读该篇作品，在当代文学发展史上，女性作家以其丰厚的生活积淀与细腻的情感体验，倾情思考与关照“回望家园”这一母题，为生态文学书写增添了一抹亮色。叶广芩的《猴子老曹》亦是如此，作品坚持以宏阔的时代背景作为重要的美学底色，机巧地捕捉到了人与动物之间的对立与交锋，对于金丝猴群的圈禁与释放，则将作品不断地推向高潮，在此过程中，作者深切思索与追问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何以建构这一显性的时代议题。与此同时，值得警醒的是，作者还有机形塑出来了鲜活灵动、极具自然之美的小女孩“秀儿”，自然之美与女性之美在她身上可谓交相呼应。这一形象，与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鄂温克族老奶奶，以及李娟“阿勒泰”系列作品中的哈萨克族女性，构成了对“自然”女性形象的一种有意续接，难掩一种异曲同工之妙，不禁使人啧啧称奇。

《猴子老曹》已然不是作家尝试生态文学的“处女作”，在以往系列小说作品中，她都饱蘸着温情与厚重兼具的笔墨来力图勾勒出身处尘世中的芸芸众生，以及他们与自然之间彼此缠绕的纠葛。在《猴子老曹》的后记中，叶广岑充满深情地言说到，从秦岭的猴子身上“我们懂得了，人不是万物之灵，任何生命都是有感觉的，是值得尊重的”。关注人类精神家园，迫切呼唤建设生态文明社会，正是叶广芩借《猴子老曹》这部小说所要传递的价值观念，让我们惊喜地看到了女性作家在生态文学领域的不断开拓与深耕。

作者简介

张淑雅，女，山东泰安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女性文学。

张一博，男，汉族，90后，河南新乡人。现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与文化。

文章推荐：任淑媛老师（宁夏大学）

图文编辑：吉一宁（宁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