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在其《浣溪沙》中借雪沫、乳花、蓼茸、蒿笋发出“人间有味是清欢”的赞叹。汪曾祺在其著书《人间有味》一书中借助一花一木、一食一饭阐释人生有味至清欢的哲理。而清欢是否有味韵更多的来自于人们的精神“味觉”,而这种精神味觉作用在冶进海的思维疆域落笔在《月光下的兔子》中却体现出了人间“实味”。
一、甘之若饴——文学表征的共名区
在千百年来,但凡是经典文学作品都要探寻人类所面临的永恒话题:正义、忠诚、良知、善恶、生死、个人情感等。作为文学书写的经典话题——情感,它赋予了文学文本空间精神给养,就连威廉•福克纳也曾告知作家要在自己的工作室永远安放心灵深处的亘古至今的真情实感、爱情、荣誉、同情、自豪、怜悯之心和牺牲精神。一旦作家少了这些永恒的真情实感,任何故事必然是昙花一现,难以久存。而在《月光下的兔子》这部小说集中处处掩埋着甘之若饴的情感,投射进文学表征的共名区。例如《北京亲戚》这篇,文本夹杂着年轻人的奋斗,尤其以姐夫与姐姐一生相伴的情感作为小说的副线。在叙述过程中情感虽不是小说表达的核心主题,但无论是北京亲戚——姐夫小家的悲欢离合,还是“我”与妻子杨雪燕之间的相濡以沫都构成了小说写作画面中的荧光点,在日常中尽显生活实味;又如《月光下的兔子》这篇,情感的笔触渐渐在故事地展开中盈落。小说的情感笔调在家庭亲情的描摹中徘徊,既有曹秀娥对于父母之爱的殷切渴望,也有着王红丽与曹一德之间弥留的那个有着时代烙印的独守之爱;更饱含着曹一德对于曹秀娥那种难以言说却超越于生命哲思式的爱。在《城郊院子》中,作者的笔法似乎扎在了爱情的土壤里,但爱只是人生顿悟的媒介。尕丫头罗丽莎与五个租客之间关于“空中楼阁式”的爱情的博弈,最终在罗丽莎的琴声中“像一条河流一样载着霞光、载着骄阳、载着斜晖、穿过大山深壑、略过和风细雨,在宽阔坦荡的平原里、无边无际的麦浪间、柳暗花明的小村中轻盈的化成一团气,漫开到云间,融于世间万物”。《首套住房》中冯晓娇的情感生活多次成为推动小说故事情节的推手,前夫偷盗、心仪男神、同事紧追而不得,最终以假离婚变成真结婚为自己的爱情画上了句号。还如《翻过那座山中》我与严莉丽之间由于时空错位导致的双向奔赴的无望;以及《天高地不远》中我与少数民族小伙尕桑、巴图之间至纯至真的情感都透露出难以描摹的人性的美质。可以说,对于情感的写作是散落在作家的笔触间的红点,点染着普遍而奇趣的人生。
二、困之实味——现代书写的纵深地带
“困境书写”是中国现当代作家普遍关注的纵深地带,也是作家的文学自觉。早在十八世纪中国的第一部雅文学长篇小说《红楼梦》,就是一部诉说这种文学自觉且深入表达“困境”的作品。“五四”之后中国现代文学出现了一批“问题小说”,深受“五四”启蒙思想的影响,提出现实人生问题,试图用爱、宗教做出解答。在那一时期,鲁迅也借论说娜拉来探讨女性“不是堕落,就是回来。”的问题。后工业时代最有代表性也是最敏感的作家之一,是美国的索尔•贝娄。从较早的《晃来晃去的人》到后来的《赫索格》《洪堡的礼物》,直至晚年的《拉维尔斯坦》,都写出了现代人的“困境”。可以看出无论是在中国文学的疆域中还是在世界文学的普遍关照的视野中,“困境”书写是镌刻在作家创作主体意识中的幽灵,作为文学是人学也即是人生存境遇的“反窥镜”——如何展现困境,或者说如何自然而然且深刻地讨论困境,是每一位作家深入的书写前沿。
在《月光下的兔子》这部作品中,依旧将这个描述的支点聚焦。《北京亲戚》中通过描述姐夫的逐梦、梦碎;辗转反侧于生计中展现了生之困境;《城郊院子》中透露出的“空中楼阁式”的情感之困甚至还有看似平常的艺术信仰之困。诗人力图用诗歌去突破爱之困;导演和画家也试图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去寻求解决爱之困的良方;程序员能够通过编码去推测模型甚至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却永远无法洞穿女主人公爱的理想国的壁垒。细读文本,虽然作品内部沉陷的主线是对于女主人公罗丽莎的爱慕,但困在爱里实则也是困在理想、事业的无助和迷茫中;《首套住房》中虽然以我的视角在观察着冯晓娇看似跳脱、无奈却又略显精明的生存之困;但不能否认的是无论是作为房产销售的冯晓娇还是作为买房顾客的“我”,实际都是那个时代卷入生存,疲于奔波,将生存之困捆绑在房屋这一媒介的具体且真切地体现。
文学自承载展现“真、善、美”的审美功能以来,力图最终达到净化人心,进而使得人生美化的目的。但“美”作为一个表意清晰的但却难以精确地描述其内涵的事物也就增添了审美活动本身的魅力。对于困境书写地成熟把握需要的是作家带着一种悲悯的情怀去关照身边的事物,进而产生具象的审美活动,最终和自己的心灵以及文学自知形成共鸣。
三、脱困之本味——作家写作脱困地探寻
作家的写作行为本身,也是与“困境”的持续斗争。因为当作家永远面对的是一张白纸,他们要在众多作家中形成自己的风格,拼出属于自己的“文学一角”。但这也致使作者陷入一种创作的困境中,可以说作者即是“困”的关照者,也是“困”的经历者,而对于一名“文艺界称职的小卒”——作家而言,脱困考验的是作家对于文学的探究心和责任心,当然也和作者的笔力深浅密不可分。在脱困道路地探索上,作者要保持极高地写作热情,因为作为写作语言而言,既需要不重复,甚至是别有巧思,更重要的是必须与读者“共谋”。而冶进海在处理这种“语言的共谋”使用的策略恰恰是以朴实、细腻、真切见长。在这样的略带实味的语言的诉说下,通过《月光下的兔子》这部小说集中,依旧可以窥探出作者给予自身脱困的几条显性路径。其一在小说的叙事建构中加入很多叙事巧思。例如《月光下的兔子》借助游戏空间与现实空间的叙述互动,最终在神似科幻小说的外衣下依旧回归到了情感的诉说本身。这种架构既现代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阅读口味,对特殊人群的心理关照也能映照出时代话语之下青年一代的生存境遇;《城郊的院子》一篇中罗丽莎与五位租客看似一女与五男的爱情选择别有童话世界公主与意中人的择选故事尽显作家巧思。其二具有“实味”的人物塑造。统览《月光下的兔子》能够发现作品中没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这些人物更不算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但是我们能够体味到这些人物确是实实在在的自我英雄。我们不能说《北京亲戚》中的姐夫是人生失败者,因为他一直坚守自己在商品经济发展之下自己的逐梦路;《月光下的兔子》中的曹一德,《翻过那座山》中的我和严莉丽以及作品中的其他代表人物皆是行走在生活中的自我英雄。这些自我英雄颇具现实实味,可谓是日常普通人的缩影。这种平淡的甚至看似琐碎的叙述恰好拉进了与读者之间的距离,将人生百味投掷于作品中斑驳屹立的人物身上,可谓于朴实之间尽显人间清欢。
当然透过文本也能映照出作者作为一名文学“逐梦人”的“贪心”。正如作家在后记中写道:“在我看来,文学是个梦,对热爱者而言永远没有醒来的时候”。在《月光下的兔子》中,6篇小说可谓篇篇风格不同。在阅读的过程中能够领略到作者于传统小说程式中行走,但又试图在当下共生话语、时尚的小说表达语境中脱困,这足以显现热爱为学的决心和坚守的信仰。可谓笔下人生有实味,现实人生亦清欢。
作者简介
刘潇靖,女,宁夏石嘴山人,现任宁夏大学新华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专职教师。现为宁夏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银川市评论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六盘山文艺副刊》《六盘山》《作家天地》《文学艺术周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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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辑:阿余尔洗(暨南大学)